文轩看到苏云晓离开，自己也悄然先回到家里，他坐在床沿，头埋在膝间，紧攥拳头，显得愤怒和压抑。直到听到门响，才赶紧上床躺下，静听外屋声音，有轻轻水声，他睁着眼，听着脚步声渐渐走近……

苏云晓没有脱衣，合衣上床，躺在文轩身旁，把脸紧紧挨到文轩脸上，眼泪濡湿他的脸颊。文轩看到她闭着眼睛，眼泪不断的渗出眼帘。

文轩想掀开她袖子看看伤口，苏云晓捂住袖子，不让他动。他看着他心爱的女人，痛苦着：“我知道你心里苦，可你这样伤害自己……要到什么时候！！”

苏云晓没有睁开眼睛，把头拱到文轩怀里哑声说：“不知道……”

文轩紧攥着妻子的手：“如果你真的想和他在一起，我可以成全……”

苏云晓嘶声：“和他没有关系！”

“我刚才看见你们在一起！”

苏云晓似乎把身体收缩成了一团，慢慢离开他。

文轩伸手拽住她，碰到了她的胳膊，她闷叫一声，文轩只好停手，痛苦得抱住自己的脸：“你再这样，我不是杀掉他，就是杀掉我自己……”

苏云晓离他更远了一点，一脸绝望：“跟他没关系！”

文轩恶狠狠地说：“我一定要证明给你看，他究竟什么人！”

苏云晓喃喃自语似的：“他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文轩愤怒的声音提高：“他是！他更是让你痛苦的那个人！”

苏云晓忽地崩溃，扑向丈夫捶打着他的胸口，歇斯底里着：“他不是，他不是，他不是………”说着浑身颤抖，身体马上就软了下来，吓得文轩赶紧将苏云晓紧紧搂在怀里，再不敢说一句话。

段旅长把龙少召到旅部交待任务：“我们的情报说这名皇家中将将于明晚七时左右通过前山口这个地点，林团却认为，最理想伏击地点是日军重炮基地，你怎么看？”

龙少凝神看着地图：“我们内部情况复杂，情报可能很有水份。不过，以这名中将的尊贵身份，无论何处伏击都会非常困难……”

“我也这么看，鬼子这么大张旗鼓搞动作，严加防卫是肯定的。但林团执意要打，已经定了，你若不想参加，我跟林团长说一声…….”

龙少抢断了旅长的话：“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友军需要，我们义不容辞，况且，越困难的地方，可能越是敌人意想不到之处，总之，有一线机会也要尝试，我去！”

段旅长点头：那好，此次行动必须特别小心，内奸要防，参谋长肯定也不同意，重庆方面现在对与共方联系特别敏感，你要计划周密，想好了再决定。”

龙少点点头，走向在新的练枪点。他想一边练枪，一边思考这次伏击任务，还没有大练枪点，忽然感觉到什么，肩上枪到手里，枪上瞄准镜闪过身后人影，龙少忽然回身，枪指向身后……空无一人。龙少愤怒的看着身后。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转身朝文轩办公室走去。

张桅正在向文轩汇报：“他很敏感，距离五百米他都能感觉到，我们跟踪很吃力。”

张桅说着突然停下来，他感觉到什么，转身一看，果然龙少已经走到他们不远处了。文轩一动不动的看着龙少，表情平静，张桅则下意识地直起腰，这边看看那边看看。

龙少走到文轩身边，客气道：“参谋长，有件事要请示。”

“讲。”

张桅支起耳朵认真紧张的听着：“旅长接到情报，日军重要将领将于明天傍晚通过前山口，旅长命令我率人打伏击，任务很重要，我缺人手，想跟参谋长借一个人……”龙少一口气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借一个人？什么意思？”

“对，参谋长的人，一个人足以。”

“你要谁？”

“就是他，张桅……”龙少一指张桅，张桅似乎中弹似的身子一缩。文轩也没有想到。

龙少却继续追着问：“可以吗？”

张桅没来得及说话，文轩却已经答应了：“可以。”

龙少敬礼：“谢谢参谋长。”然后转身走了。刚刚看不到龙少的身影，张桅就冲着文轩急了：“参谋长，他这么做什么动机？”

“管他什么动机，你在他身边，他总会忌惮很多。”文轩心想，这是他自找的。

可是张桅有点着急和害怕：“他为什么一定要我去？龙绍钦一直对我有成见，我怕他另有企图，参谋长，换个人去吧？”

“你是我的人，你怕什么！你目前最要紧的任务就是盯死龙绍钦，现在他采取主动，不知道葫芦里卖什么药，你一定要探个究竟！别人去我还不放心呢！”

无奈的张桅只得点头答应：“是！”

龙少身后跟着石头和张桅，他们去挑执行任务的士兵。

新八旅刚招的新兵相貌各异，排成懒散队列正在操练。这些兵可不像学生兵那么年轻朝气，什么样都有，年纪也是从十几岁到四十岁不等，不管长官怎么训诫和斥责，就是懒懒散散的提不起精神。龙少一边看一边直皱眉头。

一个列队从龙少旁边走过，龙少目光随之转过来，忽见一个士兵摔了一跤，然后趴在地上不起来，班长过去臭骂，甚至用脚踢，这个兵就是不起来。

龙少不耐烦地转过目光，就听身后石头惊道：“那人好眼熟，我刚到旅里见过他，他和钱班长在一起的。”

龙少再回头，那个兵已经被踢起来了，仍然弯腰驼背装熊，还把脸躲着不让龙少等看见。龙少狐疑地走到那个兵身边：“哎！”

那兵装傻充愣假装龙少在叫别人，疾步往前走，简直要跑。

“叫你呢，站住！”石头上前一把拽住他：“长官叫你，听见没有！”

龙少看到那张脸一下愣住，此人正是不久前救下他和大春的老兵油子方义球。

方义球赶紧来了一个立正：“报告长官！”接着又凑到龙少跟前，小声求饶：“长官，你放过我吧，我家里实在缺钱，我没办法才这样，你饶了我……”

龙少也轻声道：“你怎么跑回新八旅来了？这不找死吗？”

“我哪儿知道啊，招兵的没说是新八旅，嗨，我肠子都悔青了！”

正在这时，就听一声喝令：“方义球，你这个逃兵！”原来张桅看到方义球就立刻去回报给了文轩。文轩率张桅和另外两名宪兵赶了过来。听到张桅喝令，方义球吓得转身要跑，宪兵扑过去，立刻将他控制住，戴上手铐。

文轩冷冷道：“带走！”

宪兵押着方义球就走，方义球挣扎着回身向龙少求救：“长官，看在我在河边帮你份上！救救我啊。我家有八十岁老母，我没办法，我求你了，长官！！”

方义球被带走了。一旁的石头嘀咕着：“老方救过你和大春哥，挺讲义气的，不是坏人，我挺可怜他，他……罪不至死吧？”

“战场逃兵，就地枪决，他够几次死罪啦！”听到龙少的叹息，石头被吓住了。

方义球被五花大绑，军帽也摘掉了，露出一脑袋乱蓬蓬的头发。到这个时候，他倒也不惧生死了，骨子里痞气匪气全冒出来，冲着押解自己的几个卫兵笑道：“兄弟，有烟么？”一个卫兵调侃他：“别急啊老兄，呆会送你走，烟酒红烧肉，管够！”

方义球靠在树上，眼睛朝天，一脸自嘲：“娘的，老子还真怕当饿死鬼！”

龙少和石头见方义球那个样子，停下脚步看方义球。

方义球见龙少看他，立正苦笑：“长官，不能敬礼了。”

龙少看着方义球那幅面不改色的样子，不由地问道：“你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方义球一笑：“长官，我没有八十岁的老母亲，我爹妈也就五十岁上下….”看到龙少不满的眼神，方义球越发大大咧咧：“长官你别太在意，我手上杀的小鬼子少说也有好几十了，可这么死太窝囊，真不如跟那八百学生娃，一头扎黄河里，这身子也干净，爹妈乡亲知道也不丢脸！”方义球开始一脸痞状，说到最后，突然哽咽，他猛地扭开脸，不看龙少。

龙少看着方义球，想说话，最后还是一声不吭转身离开。石头跟在龙少身后，看着龙少严肃样子，不敢吭声了。

新八旅旅部，文轩将毛笔草拟的枪决令放在段旅长桌上，段旅长看着枪决令，正要签字的时候，龙少推门进来了，走到段旅长桌前，看着那张枪决令，声音恳切：“旅长，这个人不能杀。”

文轩脸上腾起一股怒气：“你管得太宽了吧？”

段旅长制止了文轩，朝龙少点头，示意他继续：“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