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也飘身上到这块凋零石上,盘腿而坐,掀开酒坛封布喝了一口,这时昱也飘身上来,看着紫衣女子,疑惑道:“花蝴蝶风四娘?”
女子转头妩媚笑道:“好眼力。”随即也盘起裙裾而坐,昱总算又扯起一个笑容,面向另一侧坐下,自顾自地灌起酒来。
叶子凝视着那轮依旧沧桑的明月,轻声道:“还没有寻到你那位负心郎?”
紫衣女子娇笑一声,道:“早就不寻了。”
“寻到了?”喝了一口酒的叶子语气如他表情一般没有任何起伏。
“他死了。”叫风四娘的紫衣女子依旧娇笑,笑容妩媚,叶子没有听出有一丝的伤心,仿如之前她那触动人心的句话从来没有说过。
叶子轻叹一口气,不再言语。多年前的偶遇认识的这样一个江湖人物,说不上谈得来,说不上是朋友,却有那么一点默契。
良久紫衣女子无缘故地问道:“含苞欲放的花,当折后你说该不该惋惜?”
叶子转头去看她,嘴角扯起一丝无奈的笑容,摇头。紫衣女子却又魅惑地轻笑出声,一旁喝了口酒的昱看似漫不经心地道:“在折花前就该惋惜。”
叶子又侧身看了一眼昱,这个答案他也想过,但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知道这个人称花蝴蝶的紫衣女子风四娘口中所说的那个死人,便是她自己杀的。
“是呀。”紫衣女子轻笑几声便灌了几口酒,但叶子仍能看到她笑容里那丝苦涩,笑着扯开话题道:“不知江湖中大多人敬畏的风四娘今年芳龄多少?”
叶子说完还推了推身边的昱示意问道:“你说比起太湖旁那个卖酒姑娘如何?”
提到这个,愁绪同样在怀的昱笑容也温和了几分,道:“差不多吧。看起来都不过年华十八。”昱说这句话倒不是奉承,事实上这个紫衣女子看起来实在如十八岁的姑娘一般,只是他也不明白为何江湖中人都把她叫做风四娘,同样的叶子也不清楚这件事,故而两人都有些期待地等她回答。
掩嘴娇笑的紫衣女子媚眼如丝,道:“小兄弟真会说话,事实呀我的女儿都有你们这般大小了。”也没有管两人是否相信,她喝了几口酒,又轻声道:“女人的年龄始终是个秘密。”
见两人淡然的神情,紫衣女子轻笑道问:“知道我来这里要干什么吗?”
叶子喝了口酒后摇了摇酒坛道:“自然不是专程来喝酒。”
似小女孩般咯咯笑了两声的紫衣女子道:“我是来杀你们的。”
看了看她似认真表情的叶子扯起一抹不置可否的笑容,安静地等待下文。“还记得早些日子你们在苏州的事么?”
“哦?你是说那个什么苏府的公子?”叶子细想一下,苏州的确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唯一一件稍有突出的便是在得月楼遇到一场很不入流的贵公子调戏卖唱女子的事情,颜盈盈对此自然是不会撒手不管,故而后果自然是叶子和昱来承担,尽管两人都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我为苏府的客卿多时,受人所托,不得不为呀。”紫衣女子笑道,弯起的媚眼如丝般柔顺,见叶子轻笑,又启齿柔声道:“我当然不会来杀你们了,不过做做样子还是要的。”
紫衣女子用酒坛示意两人,叶子和昱也拿起手中的酒和她一碰,随即又大口灌下,良久,叹了口气的叶子才道:“天下这么大,为何要留在那里?”
紫衣女子低声叹息,这刻总算露出她不妩媚的一面,道:“我刚才不是说,还有个你们这般大小的女儿么?”
叶子一边喝酒一边倾听,没有搭话。一侧的昱遥望那轮此刻有些阴沉的明月出神,他思绪或许已经不在这里,明月下的另一边,同样为他人伤心的那人是否也是凝视着这轮相思皎月。
沉闷的气氛又被紫衣女子打破,幽然叹道:“我那个孩子,倒是真是苦了,自幼染上顽疾,每月都得依靠名贵滋补之药来维持生机,十多年来,我们娘俩得以寄在苏府,这孩子,也受足了苦头。虽然他们视我这个江湖风尘女子为座上宾,毕竟是寄人篱下,久了,一些违心事也不得不做。”
不知苦笑还是自嘲的紫衣女子灌了口酒,但神色依旧平静,漫不经心的表情说起曾经的点滴,如拉家常一般的平淡,只是此时两个局外人依旧能感受到一个落魄女子的苦楚。折花?叶子轻轻摇头,他终于明白了当年遇见身侧这个女子时她所说的话。
褐黑色陶漆的酒坛快空了,如叶子所言喝下一坛酒的她脸色像寻常般没有变化,叶子把放在身旁的另一坛酒递了过去,她微笑着道谢后接在手中,但并没有有掀开红色的封布。
“什么病?”叶子问道。
“怪病。”
“找过灵山的姬老先生没有?”叶子浅喝了口酒。
“寻过许多次,踪迹飘渺。”紫衣女子终于把酒坛的掀开,小灌了一口。
叶子回身看着她道:“有空去趟倾平山庄,说不定会有什么消息。”
紫衣女子又咯咯地笑了几声,方才掩嘴道:“听你这般说我倒真的要去一趟了。”
叶子扯起一个灿烂的笑容,他很少对人提起倾平山庄,对外人,这还是第一次,昱随他一起算有些日子,却从来不知道他来自何处,何止昱,柳凝烟便也是如此。
仅仅是有数面的女子,没有多深的交谈,却默契如知己,叶子都不知道是否因这个女子同样是被命运践踏因而产生共鸣的同病相怜,在以前偶遇的那次喝酒,便有这么的感觉,如今再此遇到,更是如此。
“想知道我的过去么?从前江湖中人人敬畏的花蝴蝶的过去。”紫衣女子手持酒坛的瓶口,动作干净利落地疼快饮了一口,即便此刻的她放声高歌,那种难言的落寞仍挥散不去。
叶子摇摇头。道:“一个女人的过去,莫非只有这么的几种,一是不幸地遇到负心人,凄切别离的沉痛过后,在等待中红颜逝去,或是深锁闺院中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度过这一世,在寂静的夜里祈求下辈子会与深爱的人执手到老,又或者像水里的鸳鸯般得到仙境一样的幸福,执手终结连理。”
叶子转身凝视着她道:“你无疑是前者。”
尽管你红颜未老。
紫衣女子仰面一口气连续把那坛酒灌下去,随意用衣袖抹了抹嘴边的酒渍,眯起的双眼媚如桃花,轻启唇齿道:“我倒是很想期待,和你有交集的女子,日后回首时又会有怎样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