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者(4)_星方游侠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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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者(4)(2 / 2)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宋绍先的剑在他手中一抖,化作数道剑光分别从三个不同的角度刺向求败斋。吕惊鸿舞出一片枪影,他的招也如他的人,另有一种以柔为主的美,带着红缨的枪头点点飞舞,便如夜空中落下的花。善使七节鞭者多以尉迟为绰号,为的是向那位存在于年画门神中守护华夏百族千年的鞭之始祖尉迟恭以示尊敬。火尉迟端木雷一声暴喝,他的鞭也夹着风雷之势打向求败斋的腰间。剑击面门,鞭扫腰间,枪刺双足,求败斋上中下三路皆受敌。单凭这一手,这三位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已经足以立身华族武林!

然而,求败斋自是求败斋,莫说上中下三路受敌,就是更凶险的情况他也见过无数次。尚未出鞘的天照剑,划过一道圆弧,挡开刺向面门的剑,扫开重逾千斤的鞭,他脚踩八卦,身游四方避过如灵蛇般狠毒的双枪。这一挡一扫一闪,动作连贯舒畅,漂亮至极。不过这三位年轻人胆敢伏击求败斋,也不是泛泛之辈。吕惊鸿双枪如蛆附骨,势要把求败斋的双腿钻出两个血孔。端木雷火尉迟之名所得非虚,那条七节长鞭之内竟暗藏火器,鞭影所到之处便如一道火墙横隔在求败斋面前。宋绍先剑如长虹,如匹练,化作绕指柔,直取求败斋双目。

这三招横空出世,便如一人使出,处处取的是要害,下下夺的是魂魄。就是求败斋,也不得不为这三招喝彩。求败斋纵身一跃,端木雷的火焰鞭带着滚热以一寸之差与求败斋双足失之交臂。鞭未过,吕惊鸿的枪又至,夹着一股旋转的劲风直刺求败斋足底。宋绍先持剑的手忽地暴长一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来,仅被求败斋以剑鞘格档开去。

事已至此,求败斋的剑已不得不出。但听一声龙吟清啸,天照闪着慑人寒光,斩破夜空的沉寂。随着天照的出鞘,三名年轻人都不由得惊呼起来,只因无论他们如何出招,如何应变,手中武器都隐隐被一种古怪吸力拉扯偏离原有方位。宋绍先剑刺的本是印堂,端木雷鞭扫的本是廉泉,吕惊鸿枪捅的本是足三里。可是顷刻之间,他们的兵器都落在了求败斋的剑身之上!

这种摄金吸铁的功力本已古怪,求败斋的脸色更是霎时变成如璀璨白银般的色泽,真让人感叹不知道是不是夜的深黑引起了视觉的混乱。已经出鞘的天照在求败斋手中缓缓横劈向前方,吕惊鸿三人觉得那如时钟上的针般踢踏走动的剑刃慢得出奇,慢得离谱,甚至连蜗牛与乌龟也比它快上三分。可无论觉得眼前的剑如何之慢,如何笨拙,他们就是避不开,躲不过那一剑,仿佛这一剑已被命运赐福是注定要砍在他们身上一般。

痛,痛彻心扉的痛。自接受强化,抛却感觉之后,他们便再也没有这般痛过,这一剑伤的似乎并不是他们的肉体,而是灵魂。钻心的疼痛随着猩红的血不停滴落在污秽的地面上,三人饶是铁打的汉子此刻也已经忍不住掉下了泪水。他们引以为傲的兵器此刻也已断作两截,躺在他们跪倒的脚下。妄图击倒求败斋以换取名和利的争雄心消散如云烟,取而代之的是对于眼前这名男子无尽的敬畏,和对于死亡将要来临说不清的恐惧。

“你们走吧。”如鬼神般站立在他们面前的求败斋剑已收回,一贯的淡然又再出现在他那张棱角分明的瘦脸上。

“你!……”三人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相信这两剑便把他们三人击倒的男子竟是如此的仁慈。

“年轻人,”求败斋看了看吕惊鸿那两杆装着钻头的枪,看了看宋绍先那伸缩自如的长臂,看了看端木雷那把藏有火器的鞭,叹一口气道:“凡事如学武,你不一定能够登上巅峰,但是你必须有想要登上巅峰的心,没有人能够一步登天,与自我内心争斗的过程中也没有高科技能够插足的地方。别被周围太多的诱惑,迷乱了你们分清事实的眼睛。”

今日对于求败斋而言,是个奇怪的日子,今日他头一次在一场争斗之中斩出第二剑,今日他头一次把心中的困惑感叹化作言语讲述给别人听。大概,这也会成为被他所记住的日子。

难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求败斋笑了笑,笑的是自己,笑的是人生,他绕过那堵墙继续前行。

12.

慕容家庭院――兰謦在巢河可谓是一景,慕容家长久以来的富庶与好客,造就了数不清的楼台亭园,小桥、落花、流水间自有一番古朴的气息。它镶嵌在水泥与钢筋构建的城市中,仿似掉落凡尘的一颗明珠。

慕容法心不在焉的坐在庭院中的某个角落修剪着盆栽,这死气沉沉的课业无论如何也不能打动她那颗仍然好动的心。相对修身养性的琴棋书画来说,她更偏好在那方武场之上挥汗如雨的踢出属于自己的霸腿。

“烦死人了,烦死人了!”她嘟起小嘴,不停向面前的那棵矮树发泄着自己的脾气。

“小姐,小姐。哎呀,这种盆栽很贵的。”面对着耍起小性子的慕容法,就是欧阳思慧与慕容谦也是束手无策,照顾了小姐多年的王妈更是无能为力。

“讨厌,讨厌!它要是颗大树,我就踢死它,它要是颗小树,我就剪死它。”慕容法烦躁的扯了扯身上华丽的汉服,假如有选择的话,她会毫不犹豫的换上戎装。

“小姐,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家的样子,就算要继承老爷的衣钵,也得找婆家啊。”王妈一天到晚挂在嘴边的这句话,都不知已经重提了多少遍。拜倒在慕容法石榴裙下的年轻男子,只怕比她踢倒在比武场上的对手更多。一头短发无损她清丽脱俗的气质,瓜子脸上精美的五官除了用“闭月羞花”来形容外,别无他词。当然,仅在慕容大小姐不发脾气的时候。

“不知道,不知道。”尽管追求者无数,但是慕容法却一直非常抗拒提及这方面的话题。她并非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也不是被锁于庭院深处的娇娇女,能够留在她那颗好胜的心上的男子,实在是未曾出现。

流淌在远处的小溪上架着一条小小的木桥,越过那冬天仍旧嫩绿的芳草,越过那片盛开的傲梅,一名男子踏着如棉絮般轻软的新雪缓缓走来。他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自然而然的生出一种平易近人的随和,他精致金边眼镜下的一双眸子从未离开过慕容法。

“几年未见,法儿妹妹越发出落了。”他走过小桥,和着那潺潺流水,他的声音也如他的人一般斯文,静雅。

“啊!”慕容法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位一身休闲打扮的年轻人,脸上淘气的神色尽露无遗,“韩天冰哥哥!你怎么来了?”

“父亲大人多年未见慕容叔叔,心中很是想念,趁着新春佳节临近,派我过来给你们拜个年。”若问韩天冰是谁只怕知道的没几个,但若是说起他的父亲,那没听过的恐怕也没有几个。韩天冰的父亲,便是与慕容谦齐名,华夏百族尊称为东猎王的韩宗柏。韩宗柏最早进入人们的视野,是在二十多年前的科西拉龙事件里,这种被太阳黑子爆发的辐射波干扰而忽然进化的食草动物疯狂席卷了整个有熊氏星系,不仅攻击所有能够看见的生物,更大摇大摆的走进人类定居点,以人为食。当时有熊氏的军队以及警察,乃至整个星际联邦间的有志之士都前往营救。而当地一位名不见经传的猎人,一人一刀便宰杀了一个族系一百三十多头的科西拉龙。尽管他陷阱炸药无所不用其极,但是能够以一己之力完成这样艰巨的任务,也足显他过人的胆识和扎实的武学基础。果不其然,此人数年后就真的在有熊氏的武林一举称雄,他便是猎王韩宗柏。

南神拳,北霸腿,东西封王,中称帝的说法在华夏百族中流传甚广。而南神拳杜升云,北霸腿慕容谦,东猎王韩宗柏,西侠王刘士若,中剑帝程麟轩这五位称霸一方武林的豪杰据说也保持着不错的私交,不过又有什么比以武会友更让人高兴的事情呢?

“来了多久了?要不我带你到处走走?”慕容法心中正巴不得有人出现来把她从修剪盆栽的无聊课业中解救出来,韩天冰来得正是时候。

“法儿妹妹有此闲情,我是再好不过的了。”韩天冰习惯性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若说他是武人之子,倒不如说他像是一名饱读诗书的富家公子更为贴切。“慕容家庭园之广,每次来都不能一览全貌,实在是让人可惜。”

“那就事不宜迟,咱们马上就走,争取在吃晚饭之前先游一片。”慕容法不顾那素雅汉服的及地霓裳,拉着韩天冰一阵小跑,迫不及待的逃离那张摆放着盆栽的方木桌。

慕容家的庭园到底有多大,没有人知道一个确切的数字,从上空俯瞰的话,只觉像一座小小的城镇,平常人开着小型载具大概也得游览一天方能看出个所以然来。可是,这两人不是平常人。慕容法的腿踢出去时快,跑起来时也快,她飞奔在那细密的新雪之上,完全没有阻滞的感觉。那一身如兰花般淡雅的汉服随着轻风摆动,人也如奔驰在雪原上的小鹿,那么欢快,那么生机勃勃。韩天冰紧紧跟随在慕容法身后,没有拉下半寸距离,腿脚之快也符合他猎王之子的美誉。

倘若慕容法真是那一头可爱的小鹿,他能否延续父亲的神奇,做一名猎取芳心的猎人呢?答案恐怕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不过,他父亲交给他的使命,也远不止拜年送礼,喜贺新春那么简单。求败斋连杀巢河两名高手,其背后的意义,与慕容谦身在同位的东猎王韩宗柏又怎会不知。高处不胜寒,每年想要取代他们登顶这武学宝座的人没有壹万也有几千。眺望那虚名与利益的同时,谁又曾想过他们五人所付出的艰辛与汗水呢?

“天冰哥哥,赶紧跟上哟,前面的园林可是仿苏州式的,你一定会感兴趣的。”慕容法频频回眸,袂裳皆在轻风中飞舞,在这银白的雪地里别有一番令人心动的感觉。“天冰哥哥,一直都想领教一下你们家的斩龙刀法,临走之前,定要与我切磋一场!”

韩宗柏成名之后,为自己的刀法取名为斩龙,除了纪念那段光荣事迹之外,更有震慑人心的效果。慕容法继承了他父亲嗜武成狂的性子,面对能够一览东猎王绝妙刀法的大好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好啊,我学艺未精,还怕法儿妹妹你将我踢下擂台呢。”韩天冰笑看着慕容法那双会说话的水灵眼睛,不知不觉略感迷醉。唯独心中那股莫名的责任感仍不断提醒着他,许多事情尚未完成。他把注意力转向远方冬日暖阳照耀之下那片园林,假山怪石间,池中锦鲤仍在温泉中畅泳,庭院楼阁处,上翘的房檐在等待春雨。虽然已久未有人驻足,却仍不见败落的颓气,足见慕容家佣人们的精心照料。

落落夕阳已西斜,它透过嶙峋怪石间的缝隙散射下片片金黄,洒在洁白的雪面上,映在慕容法如凝脂般娇嫩的脸庞上,真乃傲雪配寒梅,景美人更美。若不是煞风景的人及时出现,韩天冰还真不知道该拿天真烂漫看着池中游鱼的慕容法怎么办,尽管对自己征服女性的手段颇感信心,他仍是不确定这些所谓的手段放在慕容法面前会否成了昏招。

百十发急速旋转的暗器闪着寒光星星点点落下之际,韩天冰已经早一步推开了慕容法。他抽出自己那柄自己平日里缠在腰间的宝刀,顺着暗器袭来的方向不无潇洒的斩出阵阵刀风。刀起声落,密集指向慕容法的黑色四角星在韩天冰面前闪出一条道路,插在鹅卵石铺设成的道路之上时已均匀的裂作两半。

“何人胆敢在我慕容家造次!”慕容法拍了拍汉服上的碎雪,向着暗器袭来的方向厉声喝道。如黄莺轻啼般的声音并不大,此刻却不停回荡在静寂的园林之内。

没有回应,又是一阵不知从何处袭来的暗青子!

慕容法顾不上昂贵的汉服,腿势如秋风扫叶般将面前所有暗器一一打落,但见她屹立风中,撕裂的汉服裙摆下露出如玉美腿,说不尽的英雌威武。数声怪笑,楼楼庭院的阴暗处忽然露出六张扭曲的影子。这六人穿着黑色紧身衣物,面戴黑色头罩,手执六件怪异兵器,不是影子又是什么?

“法儿妹妹,他们是早已抛却一切,只为执行任务的瀛族忍者。”韩天冰手执宝刀与慕容法背对着,已是认出这六人的来历。

“忍者?”慕容法为这词迟疑之际,又听耳畔劲风疾响,六六三十六枚冒着白烟的火器已向她打来。

韩天冰身形绕着慕容法急转,刀锋连晃,把心中美人护得滴水不漏。爆炸声随着碎裂声一道传来,慕容家这片情趣盎然的苏州园林顷刻间被炸成颓垣败瓦。爆炸的烟雾尚未散去,这六名忍者又是一阵暗器招呼,围作一圈向着中心两人不停打去。一阵金铁交击之声从烟雾中传来,却听不见一丝惨叫,这六人马上又取出腰间短剑,冲入烟雾之中想要赶尽杀绝。

“素闻瀛族忍者为求完成任务,不择手段,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刺鼻的硝石味中,一丝丝鲜血的腥气正在加重。韩天冰的声音清澈爽朗,仿佛早已置身搏杀事外,点评起这六人的手上功夫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慕容法从烟雾中高高跃起,汉服裙摆遮掩不住的双腿凤舞九天,那白玉似的美腿霎时间向九个方向同时踢出九腿,每一腿皆势大力沉,每一腿皆向着敌人的要害踢去。和缓的晚风吹散那阵阵黑烟,一声声期待已久的惨叫从那被黑布蒙着的嘴里传来,本是碎石与断瓦遍布的地面上,淌满了鲜血。

韩天冰的刀已收起,他带着笑欣赏着地上那四具满是刀痕的无头尸体,就像是欣赏着文艺复兴时期的传世名画。慕容法一声惊叫,感觉自己的胃液正堆积着往上涌来。她非但没见过死人,更没见过无头的死人。迄今为止她赢下的所有比斗,都是点到为止,不伤性命。再看被自己踢倒那两名忍者也已口吐黑血,服毒自尽,她更觉血气上涌,本应在夜空中出现的星星都提早降临在眼前。

“斩龙刀一出,非死即伤。”慕容法俏脸上的血色尽褪,煞白如纸,仿佛已不再认识这名曾经的大哥哥了。韩天冰以屠宰野兽,砍杀猛龙的刀法加诸于人的身上,血肉模糊间伤的皆是动脉与命门,又怎会有刀下留人之理。

“法儿妹妹不要惊慌,瀛族忍者为完成任务不惜一切代价,若然任务失败他们也立马服毒自尽,为了你的安全,天冰哥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罢了。”韩天冰正欲伸手搀扶脚步迷乱的慕容法,却被她伸手拒绝。

“法儿知道。不用了,我,我走走就好。”

不知是倔强,还是不服输,又或是已然对这名杀人不眨眼的贵公子产生反感。慕容法压抑着胃部的不适,带着一丝倦容,几分憔悴,兀自向回走去。绚丽的晚霞挂在西方的天边,婀娜多姿如善舞的妖精,手中缎带翩翩萦绕在柳枝般的腰间,这本是美丽如画的景致,可是韩天冰已失去了观赏的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