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幸好族人们没有到达这里，幸好他们怀揣着希望死去。他们没有看到同类的无情，没有看到满地绝望的尸体。
伊斯力抓住手下的雪，狠狠地攥住。
“为什么！为什么！！！”
“快离开这里，否则不要怪我了！”城墙上的士兵大喊，弓弦绷紧的咯吱声，在一片寂静的雪地里格外刺耳。
里加鲁特不顾伊斯力的挣扎，把他拖到稍远的地方，然后用那双因饥饿而下陷的银色双眼，瞪视着城上的士兵。
这就是原因。
尽管仍然飘着雪，可是这里的气候明显要比极北之地好的多。妖魔自然不会放过这里，迁徙的人类里，必然混杂着妖魔。为了免于妖魔的侵害，城里的人们选择了把所有人拒之门外。并且，过多灾民的涌入，势必让他们本镇的食物药物吃紧。大量的伤员，又会让各种疫病蔓延。
这就是答案。
伊斯力抱住头，蜷缩在雪地里，恨不能变成一座雕像。
无情的，到底是妖魔，还是人类？
天渐渐地黑了，里加鲁特看着伊斯力，犹豫地寻找能过夜的地方。终于找到一面背风的城墙，里加鲁特拉着伊斯力钻过去，就在那些士兵的眼皮底下。
“喂，快点离开！”士兵在城上喊。
“就算死，我们也要死在这里。”里加鲁特带着怒气的眼扫过那士兵映在火把下的脸。“我们全族用了半年时间，从北方迁徙过来，只剩下了我们两个。就算是死，我们也要用这双眼，记住南方的样子！”此刻，这双眼睛所看到的，这对耳朵所听到的，不是他一个人的世界。他在做全族千名族人的眼，所有族人的耳。
这样，即使是死了，他才可以面对那些族人期盼的眼，说出南方土地的样子。才能无愧于他们誓死的保护，和血与汗换来的南下成功。
上面的士兵低低地啐了一声。
天黑下来了，伊斯力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里加鲁特却觉得有些不对。摸摸伊斯力的头，居然发烧了。
没有药，没有食物，这种时候生病，只有死。
里加鲁特心急如焚。
尽管面前这个坏小子不是喀什族人，但是两族长期的通婚让他们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虽不是同族，却也无异。
“喂！接着！”头顶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喊声。里加鲁特抬头，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掉了下来。里加鲁特下意识地接住，竟然是条厚毛毯，里面包着一条长长的东西，是食物。
游牧民族不种植小麦，所以并不认识面包。
“拜托你，能不能给我点药，我弟弟发烧了！”里加鲁特带着十二分的焦急，冲上面正别扭地摸鼻子的士兵喊。
上面的士兵把头盔摘了，一头柔软的金发在火把下闪着温暖的光。
“都叫你们快走了！我可不想杀小孩！”士兵瘪瘪嘴。
“附近根本没有人能住的地方，我们两个死都不走！”里加鲁特倔强地答。
城上的士兵哼了一声，走了。
里加鲁特在城下仰着头等了一会，没有再见到士兵回来。绝望地走回伊斯力身边，把毛毯展开，两个人挤在一起，裹得紧紧的，不让一丝风漏进来。
“喂，吃点吧？”里加鲁特掰下一小块面包，送到伊斯力嘴边。
伊斯力只觉得混身都在发热，像个火炉。到嘴边的东西也没劲吃下去，就把头挪开。
“谁是你弟弟。”别扭于里加鲁特刚刚喊的话，伊斯力可不想被个八岁小男孩称为弟弟。
“你不是比我小么。”里加鲁特死命地掰开伊斯力的嘴，把面包塞进去，直把伊斯力给噎得差点背过气去。
“谁比你小了？！”
“我夏至生日，难道不比你大？”里加鲁特斜睨了伊斯力一眼。
确实……伊斯力的身体与里加鲁特同岁，可是伊斯力是冬至生的……算起来小半岁……
伊斯力吃了个闷鳖，半晌反驳不了。
“叫你弟弟还便宜你了，你以为谁都能做我弟弟？”里加鲁特颇有些傲气地拍下伊斯力的头。
硬给伊斯力塞下小半条面包，伊斯力死都不再张嘴，里加鲁特才慢条斯理地吃起剩下的。伊斯力模糊着就开始打瞌睡，里加鲁特却担心他再也不会醒过来。
正沉默着，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喊。
“喂！臭小子！”
里加鲁特立刻爬起来，钻出毯子看城头。
“接住了！没接住的话可就没了！”金发的士兵手上拿着一包东西，丢下来。
里加鲁特立刻接住。
打开，是草药，已经细心地研成了末。
“谢谢！”
金发的士兵微红了脸，挠挠头。
刚转身要走，突然又对下面的里加鲁特喊。
“喂，小子，别死啊。”
“你开门的话我们就一定不会死。”里加鲁特脸上的那一点点感动立刻消失无踪，恢复了带着些鄙视的神情。
言外之意就是：就因为你把我们关在外面，我们才这么惨好不好？
“那、那怎么行，镇长交代了的，不能坏了规矩。”士兵冲里加鲁特丢个鬼脸。
“你叫什么名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难道怕我们死了找你报仇？”里加鲁特口气不善。
“谁怕你们！我叫琅！”金发士兵的娃娃脸上带上了点蕴怒。
“哦。”里加鲁特冲琅挥挥手。“你可以走了，不要忘了明天给我们送食物来！”
琅险些郁闷地把弓捏断。
“你以为你是谁啊！”琅的脑门上冒出好几个青筋。
“是你刚刚要我们不要死的啊。你不给我们食物，我们肯定会死。”
琅后悔得则差没把自己刚说的话连本带利收回来。
“你……我……”琅喘了半天气。“我走了！”说完，大步地走了。
里加鲁特用雪洗了洗手，把药粉拈了些出来，和着地上的雪在手心里捂化了，送到伊斯力嘴边。雪水带着药末，流进伊斯力的嘴里。这么大的动静，他居然还不醒。不过还好，总算有了药。
本章友情客串：萧琅
此银极其邪恶，坑人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