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只吃了一半，就放到一边，收好。
虽然里加鲁特在面对琅的时候中气十足，可是他也并不确定明天琅还会不会送食物来。而且，即使有食物和水，在城外，他们迟早也会死。
只是早晚而已。
可是，死在南方的第一座城镇的大门前，这种死法让里加鲁特无法接受。
用两族两千余人的生命换来的机会，不能在自己手里浪费。
里加鲁特看看已经呼吸平稳地睡去的伊斯力，钻到墙脚处，掏出匕首，开始挖。
离开这里，并不能保证他们能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到达下一个城镇。而且根据伊夫特祭司曾经交代的，北方和南方之间只有唯一的一座城镇作为中转点。面前，就应该是那座城镇――边境之城皮埃塔。
伊斯力又病了，唯一的选择只有制造一条路，进入城镇。所以他现在正在挖墙脚……这话怎么这么怪……
里加鲁特把黑线丢到一边，趁着天黑挖。天亮的话，上面的几个士兵一定会盯着他们。
挖了一宿，只挖出一米来深。冰封的土地太硬，不过匕首倒是好用，没豁口。天快亮时，里加鲁特用雪松松的盖上，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
伊斯力还是没怎么好，仍然在昏睡。
如果伊夫特祭司在就好了……族里的祭司一般都是医生，就经验上来说，不会差。
想到伊夫特祭司，就联想到回头看到的景象。皱了眉，忍不住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b>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b>
里加鲁特抬头看天。漫天的碎雪在不断的飞舞，遮天蔽日，除了白，什么都没有。雪落下来，把城下的尸体慢慢地掩盖。把这最后的痕迹，也要抹去。
他们的尸体，会变成泥土，滋养着这杀害了他们的土地。
“喂！”头顶突然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里加鲁特抬头，又是昨晚那个琅，白天看去，他的脸更加年轻有朝气。那一头金色的发，闪闪地发着光。一双碧绿的眼，像是冰原上最清澈的湖。
好象完全不记得昨天晚上被里加鲁特气的半死，琅笑眯眯地看着里加鲁特。
“喂，你们两个，别死了啊！”
里加鲁特脑门上冒出好几个青筋：“只要你不咒我们，我们就死不了！”
“我是说，我去找镇长和祭司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放你们进来！”
里加鲁特咬了半晌的嘴唇：“我们才不要你们的施舍！”
“切，小鬼！”琅做个鬼脸，一路踢踢踏踏地下去了。
隐约间，还能听见有人在和他说话。
“琅，为什么要帮那两个小鬼！可能是妖魔啊！”
“只是两个小孩子而已嘛……不会有问题的，而且最先放进来的一批里不是已经有妖魔了吗，多一两个也没什么关系嘛……”琅清澈的声音慢慢变小，终于远去，消失在空气里。
里加鲁特握紧了伊斯力的手，两个人紧紧地靠在一起。
他们彼此，是对方最后的族人了。
琅在下午带来了消息，祭司和镇长都不同意放他们进去。
这是在里加鲁特意料之中的。
如果有了第一次，势必就会有第二次。他们不是第一批南下的，也不会是最后一批。
他们希望能够保全全镇人的生命，又希望自己的良心能够得到拯救，这实在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很多事情，由不得你想不想，愿不愿。
“祭司说你们是异教徒，所以不能放你们进来。”琅很有些抱歉地挠头。
游牧民族相信的，是冰雪女神典伊；富足的南方信仰的，是双子女神迪妮莎和古蕾雅。异教徒什么的，不过是借口。
里加鲁特背靠着城墙，看着眼前凸起的雪白的小山。那里，是千人的坟冢。在春天不再到来的现在，尸体即使晾在原地，也不会腐烂。所以城里的居民们并不担心。
夜幕再次降临，琅又送来了一条面包，尽管不多，但总不至于饿死。
吃掉小半个面包，里加鲁特继续用匕首吭哧吭哧地挖起墙脚……
“叮”的一声，好象挖到了什么很坚硬的东西。
是坚硬的筑基用的钢条。看来还不够深。
“别白费力气了。”
突然从背后传来的声音让里加鲁特打了一跌，立刻跳起来转过身，试图挡住身后的洞。
“你、你怎么下来了？”
“你弄的那么大声，想不听到都难。”琅的脸在雪地里看不分明。
里加鲁特半晌搭不上话。
“放心好了，我不会告诉别人的。”琅探头探脑地看地上那个大坑。“反正妖魔是不会生病的吧，那你弟弟就不是妖魔了。妖魔好象也不会那么好心，照顾人类……那你们两个应该都不是妖魔。嗯。”琅自以为很有道理地点点头。
“镇上有妖魔吗？”窝在一边，一直发烧没醒过来的伊斯力突然问。
“伊斯力！”里加鲁特惊喜地把匕首收起来。蹿到伊斯力身边，摸摸他的额头。虽然还比较烫，但总算比昨天晚上要好得多了。
“啊，有的。之前放进来的灾民里有伪装的妖魔，祭司大人很苦恼呢。”琅嘿嘿地笑。
“你去告诉镇长和祭司，我是喀则族的下代祭司，能够看穿妖魔的伪装。”伊斯力撑着身体，靠上墙，缓了口气。
“能……看穿妖魔？”琅很有些不可相信。“妖魔变成人类的样子的时候几乎没有破绽啊。”
妖魔吃掉人类，同时，也能吃掉人类的记忆。它们伪装成受害者的样子，在它们下次作案之前，没有人能够分辨出来谁是妖魔。
“我族有秘术，伪装的再好的妖魔，也没有办法隐藏，所以典伊冰原深处的妖魔才会无法生存，渐渐灭绝。”伊斯力声音虚软，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只有天和里加鲁特知道，他全是瞎说。
“作为报答，就让你们进去吗？”琅的娃娃脸笑得灿烂。
“嗯。”
“好，天亮我就去跟祭司大人请示！”琅立刻向伊斯力像模相样地敬个礼。
伊斯力低咳几声，裹紧毯子，冲琅笑了笑。
看着琅轻快地走远，里加鲁特有几分不可置信地看伊斯力。
“你能看穿妖魔？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
伊斯力噘噘嘴。“进了城再想办法嘛。”
“你……你是骗人的！？”
伊斯力赶紧捂住里加鲁特的嘴。
“嘘――小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