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二杆家不幸进入这类只吃黑米饭的人家自然是有原因的。
刘二杆他妈是个干巴巴的女人,但她干巴巴的肚皮之下却蕴藏着卓越非凡的生育能力,她生命不息,生育不止,一年生一个,乐此不疲,连续奋战十年,直至生下刘二杆时因大出血死去。
这样的女人要是在现在的俄罗斯,一定享受着“英雄母亲”的光荣称号,还会享受到政府提供的家庭津贴,还能享受到政府为多孩子家庭提供的房屋和交通补贴,同时还能获得巨额奖金和高额退休金……
可惜刘二杆他妈没能生活在现在的俄罗斯,也没能坚持生活到现在的中国,她在生下刘二杆三十分钟之后就撒手离开了人世。可怜的刘二杆浑然无觉,伏在她干巴但带有余温的乳房上本能地吮吸着,旁边站着他老泪纵横的爹和他哇哇大哭的九个兄姐。
有必要说明,刘二杆出生于1960年5月。1960年在中国历史中是个重要的年头,这一年中发生了许多重大事件。当时的报纸记载:
1月7日至17日,中共中央在上海举行政治局扩大会议,确定了1960年国民经济计划,讨论了今后3年和8年的设想,规定本年度钢产量为1840万吨,粮食产量为6000亿斤,提出8年完成人民公社从基本队有制到基本社有制过渡的设想。
3月6日,中共中央批转《贵州省委关于目前农村公共食堂情况的报告》,认为:“食堂也是我们必须固守的社会主义阵地。失掉这个阵地,人民公社就不可能巩固,大跃进也就没有保证”。3月9日,中共中央发出《关于城市人民公社问题的批示》,要求各地采取积极的态度建立城市人民公社,“上半年全国城市普遍试点”,“下半年普遍推广”。除北京、上海、天津、武汉、广州五大城市外,“其他一切城市则应一律挂牌子,以一新耳目,振奋人心”。
6月24日至26日,社会主义国家执政党代表在布加勒斯特举行会谈。彭真率中共代表团参加了会谈。会谈前夕,苏共代表团突然散发苏共6月21日致中共中央的通知书,对中共进行全面攻击。在会议中,赫鲁晓夫又带头对中国党进行围攻。中共代表团遵照中共中央规定的坚持原则、坚持团结的方针,同他们进行了严肃的斗争。7月16日,苏联政府突然照会我国政府,片面地决定撤走全部在华的苏联专家,撕毁几百个协定和合同,停止供应重要设备。苏联这种背信弃义的行为,加重了我国的经济困难。
9月14日至10月24日,中共中央军事委员会在北京举行扩大会议。根据林彪的提议,会议以加强政治思想工作为中心议题。林彪在会上讲话中说,“现在的马列主义就是我们伟大领袖的思想。它今天在世界上站在最高峰,站在时代的思想顶峰”。“我们这种政治思想通统叫做阶级思想,就是阶级斗争的思想。伟大领袖的思想就是阶级斗争的思想,无产阶级谋解放的思想”。
9月30日,《毛泽东选集》第四卷出版……
1960年的刘村虽然有广播和报纸,更有党的领导,但当时的刘村群众对这些国家大事知之甚少,他们唯一清楚的是那一年以及前一年特别特别地饿,饿得经常没有力气爬下床去人民公社的土地上干活,甚至没有力气去学习伟大领袖的语录。
这一年过去很长之后,我们刘村群众才弄清楚,原来1960年以及它的前一年和后一年是新中国历史上的“三年自然灾害”或“三年困难时期”,对此我们刘村上有自己的说法:三年苦日子。
我们刘村的老人回忆当时的情况时,开头的第一句话是:
“唉呀,过苦子那会,苦啊……”
刘二杆是个很不幸的人,他刚刚降临这个世界就没了妈,又赶上苦日子。
所以,小小的刘二杆虽然伏在他妈身上本能地吮吸着奶头,但根本无法从那渐渐僵硬的奶头中吮吸出一滴奶水。刘二杆吮吸了几分钟,收获到的只是索然无味。他本能地体验到了强烈的饥饿感,饥饿让他放声大哭。束手无策的刘二杆他爹看了看那团粉红柔软生动的肉,在为死去的女人拉上衣服遮上干瘪的乳房之后,抱着刘二杆冲出了木架子屋,冲到刘村村头的大路上哭喊着:
“乡亲们,我老婆死了啊!乡亲们,快救救我儿子,给口奶水吧!”
1960年直到改革开放后的前几年,我们刘村群众包括刘二杆他爹在内的所有人虽然见过长在身体之上的人奶、猪奶、牛奶、狗奶、羊奶以及其它动物的奶,但除了知道可以用来人奶喂养孩子之外,没人见过其它可以直接用来喂养孩子的奶,不管是鲜奶、酸奶以及奶粉,哪怕是含有三聚氰胺的奶。当然,即使当时有这样的鲜奶、酸奶或奶粉,刘二杆他爹也没钱去买。所以,刘二杆他爹除了向刘村群众讨奶救刘二杆的命之外,别无选择。
1960年的饥饿不仅仅影响着刘村女人的肚皮,也影响了刘村女人的乳房。在长年累月的饥饿中,刘村女人发育中的乳房停止了发育,发育成熟阶段的乳房开始萎缩,发育完毕之后的乳房则加快了衰老速度。在这样的历史条件下,刘二杆他爹为刘二杆讨奶理应不是件容易的事。刘二杆他爹做好了下跪的准备,也做好了来年用黑疙瘩偿还的准备。
然而,当我们刘村的女人看到独立无援的刘二杆他爹和他怀中嗷嗷待哺的刘二杆时,纷纷围了上去,解开衣服扣子,敞露出胸前的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