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婆虽然有张大专文凭,但相对我来说,她显然是没文化的人。这个没文化的人嘴里既吐不出象牙,更吐不出钻石,只有粗俗不堪,总让我垂头丧气,可我在垂头丧气的同时,又不得不承认她论述精辟一针见血。
作为刘村最高学历的人,我从偏僻的刘村走进繁华的广州,一方面自然是想永远跳出我的家乡刘村我的家乡新化,在繁华都市中娶上一个漂亮老婆,安安心心过上好日子。另一方面,作为中国知识分子中的一员,我与大多数中国知识分子一样,具有修身、齐家、治天下的崇高理想,呕心沥血地想着为中国的改革开放为中国的繁荣富强作出自己应尽的贡献。
当然,除此之外,我也很让自己成为刘村的骄傲,永远成为刘村人最有出息最为仰慕的人。但我在广州混了十来年之后,仍然只是一名秘书的秘书,或者秘书的秘书的秘书,的确是件很受刺激很受打击的事,也是很没面子的事。
可有什么办法呢?我混得这般窝囊并不是因为我在政治思想方面存在问题,也不是因为在工作作风和生活作风方面存在问题。与之相反,我政治立场坚定,坚决拥护党的领导,坚决拥护改革开放,坚决在思想上组织上行动上与党中央保持高度一致,同时我在工作中积极主动,任劳任怨,多次受到领导的肯定与表扬。在生活作风方面我也严格要求自己,既不搞贪污腐败(当然搞贪污腐败的机会也不多),也不敢去娱乐场所,哪怕经常遭到刘亿万及其周围人士的挖苦讥笑,哪怕经常受到刘亿万及其周围人士的诱惑,我坚持做到十年如一日,坚守着对我老婆的贞洁。总之,从理论上讲,我的确是个好同志,是个有前途极有可能当上主要领导的秘书的好同志。
可是有一天,我犯了错误。那天我连续奋战十几个小时之后,终于完成了了篇为主要领导讲话所用的紧急材料,也许是我过于劳累,也许就是鬼使神差,我竟然把“贯彻落实‘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写成了“八个代表”重要思想。材料上交之后,估计我的直接领导也偷懒,没按规定检查把关。结果在那天下午,主要领导坐在主席台拿着我的材料照本宣科,当着台下几百人的面,声音洪亮的讲出了“八个代表”。虽然这四个字刚一出口,领导立刻感觉有异,并迅速作出了更正,连续三次强调了“三个代表”,但台下已经泛起了一片嗡嗡声,嗡嗡地响着就象小火煲着的一锅稀粥。虽然组织上没有给我任何处分,我的直接领导也并没有对我大发雷霆,只是委婉地批评我说以后要加强工作责任心,但我心里清楚,从此以后我的锦绣前程基本上就完蛋了。
当然,犯了这么大的错误之后,我只对老婆进行了详细汇报,在刘亿万等人士面前则只字不提。
刘亿万并没有继续探讨我究竟算不算主要领导的秘书这个话题。他扫了扫腕上的金表,对刘政治等几位刘村知名人士说:
“时间还早啊,哪里有新开张的地方?都去放松放松吧。”
刘政治赶紧说:
“是啊,这么早回去干。我知道有家新开张的,不过远了点,在番禺。但那里的妹子是一流的,靓是肯定的,更重要的是嫩,嫩得可以掐出水来哟!”
刘亿万说:
“还以为在泰国呢,番禺算什么远?马秘书你先打的回去,同时叫楼下的司机备好车,我们集体行动,刘诗意听到没有?你也得去!”
我慌忙说:
“不不不,你们去你们去,我还有别的事呢。”
刘亿万很恼火地说:
“你这人怎么回事?你又不是什么大领导,用得着这么假正经?就算你是领导,那就更要玩啊,你看电视上报纸登出来的被双规的这个领导那个领导,哪个没玩妹子?再说了,你家那个黄脸婆长得也就那么回事,你还把她当宝啊?即使把她当宝,也不影响你在外面玩妹子啊,你玩过妹子之后穿上裤子回家还可以把她当宝啊。你怕什么呢?难道你担心玩了妹子之后你的鸡蛋会剥层皮,被你那黄脸婆检查出来?”
刘二毛也说:
“诗意老弟,干嘛让让自己活得这样累呀。当然,你是读书人,所以染点读书人假正经的毛病也是难免的,不过时代在发展,读书人也在思想大解放,很多读书人都在电视上报纸上阐述论证性和爱是可以分开的哟,所以你也得与时俱进啊。再说,男人玩个妹子,无论是对身体方面还是心理方面都是有益的啊。”
我赶紧解释: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是假正经,是真有事。刘叔,你忘了我给你打个几个电话了吗?”
刘亿万想想说:
“对啊,你三番五次打电话,肯定有重要的事,那你就先说吧。刚才我说过,你要百十万买官我赞助就行了,太多的话你就得打张借条。”
我说:
“不是钱的事,我也没想过花钱买官。我只是想向你核实一下,当初你在刘村是哪年开始学的铜匠?学了多长时间?”
刘亿万听了我的问题,两只眼瞪得比牛卵子还大:
“哪年开始学的铜匠?学了多长时间?你问这个卵事干嘛?你没毛病吧!”
我赶紧向刘亿万汇报,说自己正在呕心沥血撰写一部宏伟著作《刘村的改革开放史》,这部书主要讲述以刘亿万为代表的几位刘村人士,紧随时代潮流,抓住改革开放的大好机会,艰苦奋斗,不断探索,开拓进取,积极创新,发家致富,致富之后不忘刘村人民群众,带领刘村人民群众走向共同富裕,彻底改变刘村穷困面貌的感人故事……”
刘亿万听了我的简要汇报,激动得一拍酒桌,差点震翻了茶杯:
“好好好!定刘村的改革开放史,绝对是个天才的主意!这个主意也只有你这种喝墨水的想得出,也只有你这种喝墨水的人写得好,我坚决坚持你写!不但坚持你写,而且要求你坚持高标准严要求,写出精品!等你的书出来之后,我以新化县名誉县长的名义、新化县广东老乡会会长的名义、新化县上海老乡会会长的名义、新化县新疆老乡会会长的名义……,号召所有新化人去抢购你的书,力争做到人捭一册,这样就可以卖出上百万本了,估计登上这年的全国畅销书排行榜没问题了吧?如果还不够,我就到人民日报、光明日报、南方日报、南方周末或中央电视台给你打广告,让你的书畅销全国,让我们刘村名扬四海!当然,你不必担心经费问题,经费的全包了!”
刘二毛老板等几位刘村知名人士同样表示坚决支持。不过刘二毛显然想得更为深远一些,他略带担心地说:
“我想啊,五叔带领刘村人发家致富,肯定是书中的重点内容之一,但要写这块内容时,不可避免要涉及一些不太好的事,这可能会对五叔的形象产生一定的负面影响啊。”
刘亿万沉思了一会儿说
“这是个问题,但也不是个问题,中国企业家哪一个没有这方面的问题?我可以说,不仅仅是我,就是那些坐在人民大会堂开会的企业家全国人大代表或政协代表,在过去的三十年中,谁敢说自己从来没有违背当时法律的“白纸黑字”,谁敢说自己没有违法甚至违宪?”
“作为改革开放中成长起来的企业家,有点问题是必然的,这也是社会进步的必然代价。所以啊,刘诗意在写这部分内容时,不要刻意回避,要勇于面对。当然哟,重点要写刘村的企业家们在自己致富之后如何创造更多的经济价值和社会价值,带领刘村广大群众共同致富----”。
我趁着刘亿万在滔滔不绝的指示过程中停下来喝水的时机,赶紧考证他学铜匠的事。
“我学铜匠这事也很重要?”刘亿万问。
“当然重要,这是你人生中的重大历史事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