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二杆说：

“你怎么就老想着猪卵子猪下水，烦不烦啊？我不学！”

刘二杆他爹说：

“猪卵子猪下水有什么不好？比猪肉还要香呢！天天有猪卵子猪下水呷，那子日子该多美！要不就去学弹棉花，哒哒哒哒地弹棉花，既不累，又能赚钱，以后自己娶婆娘时也不用请别人做棉被了，多好啊。”

刘二杆说：

“不学！”

刘二杆他爹说：

“实在不行，那你就去学理发匠？”

刘二杆说：

“不学！”

刘二杆他爹说：

“那就学磨刀匠？”

刘二杆说：

“不学！”

……

刘二杆他爹差点哭出声来：

“你到底想学什么啊！”

刘二杆说：

“我什么也不想学！”

刘二杆他爹忍无可忍，情急之下对着刘二杆的左脸甩过一巴掌，刘二杆在啪的一声脆响之后捂着了左脸。刘二杆他爹又朝着他的右脸甩过一巴掌，刘二杆在啪的一声脆响之后捂着了右脸。刘二杆他爹甩过去两巴掌之后吼了一声：

“你到底学不学手艺？！”

刘二杆坚定地回答：

“我就不学，打死也不学！”

刘二杆他爹再次扬起手对准刘二杆的左脸甩了过去，可这次没有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反而发出了怦的一声闷响，刘二杆他爹不但没能打到刘二杆，反而被刘二杆一脚踢翻在地上，疼得哇哇大叫。

眼看自己的爹挨了刘二杆的打，刘二杆的大哥、二哥、三哥及四哥，以及刘二杆的大嫂、二嫂、三嫂及四嫂全体出动，同仇敌忾，坚定地站在刘二杆他爹同一战线上，或利用拳头想征服刘二杆，或使用巴掌想教育刘二杆，刘二杆家的晒谷坪上顿时热闹非凡。很多年过后，刘村的老一辈回想起那一幕时，依然激动不已：

“那架打得真是热闹啊，那个架势，简直就象八国联军打清政府！”

势单力薄的刘二杆在挨了哥哥们的拳头和嫂子们的巴掌之后，好汉不吃眼前亏，跳出包围圈落荒而逃。不过他并不跑远，还是始终与他的哥嫂们保持着百来米的距离，并坚持采用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游击战术，弄得他的哥嫂们进退两难疲惫不堪。

刘二杆也不忘记充分发挥舆论战的威力。他双手叉腰，对着他的几位哥哥严词厉色地骂着：

“你们这几头猪，有什么资格来教训老子呀！你们一个一个逼着老爹和老子我，累死累活帮你们修新屋娶婆娘，结果怎么着？你们修了新屋娶了婆娘之后，又一个一个寻死觅活地闹分家，留给爹留给老子我一屁股债，现在却站出来当做好人，也不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臭不要脸的东西，你们他妈的一个一个都是王八蛋！”

听到这句话，站在刘二杆身旁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人笑嘻嘻地站了出来，好心好意地提醒刘二杆：

“刘二杆啊，王八蛋这话不能骂哟。你骂他们王八蛋，不等于骂自己老爹是王八吗？”

刘二杆听了之后深感有理，于是改口骂道：

“你们一个一个都是猪，我操你们他妈的麻皮！”

好心人听了之后又提醒说：

“刘二杆啊，这话就更不能骂了，你操他们妈的麻皮，不等于操自己妈的麻皮吗？”

刘二杆这次不但没有采纳好心人的意见，反而瞪他一眼，恶狠狠地说：

“你他妈不张嘴不会把你当哑巴的！这只不过是骂架，值得这么认真吗？你他妈的真是个王八，我操你妈的麻皮！”

这场热闹的混战从下午五点开始，一直延续到晚上八点左右等刘二杆的大舅赶过来才结束。

在我们新化，舅舅在外甥面前的权力是至高无上的，往往超过父母及叔叔，甚至有最终决定是否把品行败坏的不良外甥关进猪娄沉入潭水中处死的权力。刘二杆的大舅是横洋村的屠夫，他对从来没有尝过亲生母亲一口奶水的外甥刘二杆疼爱有加，每过一二个月总要提点猪下水之类的东西送给刘二杆吃。当然，出于职业的关系，他也是个火爆脾气的人，如果谁招惹了让他发起火来，他往往掏出杀猪刀往桌上一插：

“你他妈信不信，老子弄火了一刀捅了你！”

所以，刘二杆对这个大舅既爱又怕。

刘二杆的大舅只说了一句话：

“要想吃饱饭，要想娶婆娘，手艺是必须要学的。不想在刘村学，就到横洋村去学个铜匠吧！”

刘二杆低着头，老老实实地说：

“那那那我就学铜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