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榴花一走进办公室，一口气把桌上一杯冷茶喝光，然后急切地对杨书记说：“书记，今天下去总算没白跑，了解到一些重要情况。”

“哦！”正在看文件的杨书记抬起头来，摘掉眼镜，凝视着赛榴花，问道：“一些什么情况？”

“工人们在议论纷纷，说我们矿里出了个爆发户，存款达几百万！”

“谁？”

“一号。”

杨书记脸上浮起一片阴云，说道：“小赛，社会上的一些流言蜚语，我们不可轻信哟！”

“书记，不是谣言，我掌握了证据！”

“你掌握了证据？”杨书记惊诧地问：“掌握了什么证据？”

“比如说，老工人刘世民为儿子参加工作，一次就送了上千元礼金。”

“这是刘世民说的？”杨书记追问。

“是他老婆说的，刘世民不承认，我想，他是害怕报复。”

“你看看，”杨书记往靠背椅上一躺，如释重负似的舒了口气，“你这能算什么证据呢？小赛，我们搞纪检工作的要重证据，光凭口说不行，还要证人签名画押。你所说的这种证据，根本不能作为立案的依据。”

“但是，这明明是……”

杨书记打断她的话，说道：“小赛，你的工作热情与出发点都是好的，但是，有些事情我也不能不提醒你一下，你的前两任就是在这些事情上栽了跟头。一开始，他们发现的问题大得不得了，但证据呢，一件也落实不了。问题没有查出，反倒害了自己。一个个兴冲冲地来，结果又都灰溜溜地从这里走出去。这是深刻的教训啊……你还年轻，又有文化，要为自己的前途着想，我不希望看到你栽在这里。”

“杨书记，”他的关照反而使赛榴花反感，“既然组织上安排我搞纪检工作，我就要尽职尽责。如果群众反映的是事实，那我们就决不能姑息养奸……至于个人的功利与得失，我无所谓。”

杨书记望着倔强的赛榴花，轻轻地叹了口气。由于前两任捅了娄子，这回特意安排个女的，以为女孩子性子温和一些，不会再惹麻烦。看来，这样思考问题，本身就是个错误。岂不知，现在有的女孩子，甚至比男孩子还要有个性。

杨书记沉思潜想着。这时，总工程师兼副矿长王雨田气呼呼地闯了进来，一进门就嚷道：“老杨，这工作没法干了！”

杨书记愕然地望着他，这个王总向来以脾气温和闻名，今天怎么沉不住气了，他惊诧地问道：“你今天咋这么大的火气？”

王总一屁股坐在藤椅上，一口气把矿与小煤窑，他与陆矿长的纠葛复述一遍。未了，他又说道：“我怀疑，在这件事情上，小煤窑肯定做了手脚，我要求纪检会进行调查！”

“王总，未必有这么严重吧，”杨书记皱着眉说道，“你这是在气头上产生的疑心，你再冷静地想一想，千万不可感情用事呵！”

“老杨，你以为我因为与老陆产生了意见分歧，一时不冷静，产生的糊涂想法？”王总激动得脸都胀红了，“这是明摆着有损我矿利益，有损国家利益的事，他还要一意孤行，这种行为叫人无法解释。”

一直坐在旁边注意静听的赛榴花忍不住说：“我看王总的话也不无道理，很有必要去查一查。”

“好吧，”杨书记见王总与小赛形成了统一战线，他也只好顺水推舟，“小赛，那你明天就再辛苦一趟吧。”

“杨书记，我今天下午就去。”小赛怕事久生变。

“行啊，行啊，随便你什么时候。”杨书记似乎对这些事情始终抱着无所谓的态度。然而王总和赛榴花都与前者有着完全相反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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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煤窑在国营矿的西边，相距只有五里地。赛榴花骑着摩托，一会儿工夫就到达目的地。

小煤窑的规模也不算太小，使用了斜井绞车运煤，日产量也很可观。可是现在的情景却有些异常。绞车没有开动，煤坪里没有煤，农工们没有上班，都三五成堆地在太阳底下扯谈。

赛榴花好奇地走拢去，问道：“师傅，今天怎么没有出煤？”

农工们放肆地打量着亭亭玉立在面前的这位漂亮姑娘。其中一位年轻的高个子说：“你是买煤的采购员吧？来的不是时候，我们停产好几天了。”

“什么时候能恢复生产呢？”

“恐怕这辈子也不会生产了！”高个子沮丧地说。

“别听他瞎说，”蹲在对面的连鬓胡子忙扦话道，“说不定明天就有煤买。”

“明天有煤卖？你别他妈瞎放炮！”高个子横了他一眼。

“谁瞎放炮来？你不看头头们正在开会么？”

“矿长上贡回来了？”高个子瞪着惊讶的眼睛，“成了么。”

“有钱能使鬼推磨，能不成么？”

“这回花了多大价钱？”

“跟上次一样。”

“我的天！又是好几万，这是喝咱们的血呵！”

“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过，放点血总比饿死强！”

听了两位农工的对话，赛榴花心里火辣辣地发烧。这么说，王总的怀疑是真的。一号为了个人渔利，竟置企业利益而不顾，这就不是一般的问题了……赛榴花感到头脑有点昏眩。气愤、紧张、激动等多种情感在她胸腔里聚变、膨胀，慢慢地又化作一股激情向全身蔓延……

她决定快刀斩乱麻，立即找小煤窑的头头核实这一情况。她相信，只要有农工们作证，头头们是无法抵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