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夏机械地点点头,“等小寒稳定了,我要带她和孩子回家。”
“现在这个时候回家,你不怕再被抓?”杨帆挺难过,他其实是想问孩子和厉夏的关系,但看到厉夏的脸色很差,实在问不出口。
“下面一步该怎么做,这一定要从长计议,不能急的。林小寒的情况你也听医生说了,她不一定能醒过来,这个时候需要持续的治疗,我们孟家有这个条件。”孟昕觉得头疼,她妹妹时时刻刻嚷着要去找季颜。刚才爱人朱琪打来电话,分厂里面已经空无一人。听杨帆他们说分厂有暗道,爱人也在整个厂区找了几遍,硬是没有任何发现,她想彻查,但又怕去的人口风不严,查出惊天秘密来,孟氏无法承担。思来想去,还是让爱人先派信得过的保镖将分厂封闭起来。至于如何和妹妹交代,她都找不出借口。现在厉夏又来添乱,非得回家去,这种情况回去,流言蜚语是少不了的,如果学校知道,很容易就会牵连到孟氏,万一学校报警——天啊,她都无法想象,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烂摊子。
厉夏倔强而又绝望,“我知道,她太累了,醒不过来的,我不能让她躺在这冷冰冰的地方,我要让她待在有父母,有孩子,有我的家里。”
大家都明白她的意思,黯然不语。昨天医生已经重新给林小寒缝了针、全面检查了身体,除了有点失血过多外,其余一切正常,但就是没醒过来,用针灸刺激手足,也有轻微的反应,医生也说不出原因,只说再等等看,如果72小时后醒不过来,很可能就成了植物人,最糟糕的情况是就在昏迷中死亡。这种情况下,医生的建议是家人的陪伴对昏迷的人复苏大有裨益。所以厉夏要回家也是情有可原。
医生不了解内情,提出这样的建议让孟昕为难,但她却不好拒绝,“你要明白回家的风险,而且我希望,”她有些尴尬地说:“别牵扯到我们孟氏,可以吗?当然,如果你有什么困难,也可以打电话给我,我一定尽力帮忙。”
“我这种废材谁会注意,只求你们不要将孩子和小寒的事说出去。”厉夏轻轻地点头算是同意,众人的眼神也不再顾及,漠然转身而去。又过了两天,确定林小寒一时半会儿真不会醒来了,孟昕安排专车送厉夏她们回家。
厉夏不想也不问其他人的去向,她现在唯一关心的就只有林小寒母女。趁夜回到家,跪在双方父母面前,她失声痛哭,将经历地一切都告诉了父母。这巨大的变故压在了两家人身上,可怎么办呢,日子还得过,所有的一切都得承受。所幸,慢慢归于平淡,厉夏褪去了浮躁,仔细感受着来之不易的幸福,直到两年半后的除夕。
☆、家味
厉夏从没想过“近乡情怯”这个词会有一天用在自己的身上,当熟悉的环境渐渐出现在眼前时,她的眼眶一下子湿润,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不像是激动,反而有点胆怯。此刻已经是午夜一点多,小区里寂静地让人觉得心里空落落。她用微微颤抖地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冲下楼的厉爸厉妈顾不上言语,按照女儿的嘱咐,悄悄将林小寒和女儿迎进家门。安顿好一切,这才打了电话给对门的林小寒。不到十分钟,林父林母就急匆匆过来。厉妈将门打来一条缝,见是邻居,神速将二人让了进来,赶紧关门,样子十分紧张。林父低声地问:“干嘛不开灯,拿个手电筒?你家电路有毛病了?到底出什么事了?干嘛让我们这时候过来,还静悄悄不能惊动任何人。”
厉母深吸一口气,嘴唇发白,“等会无论看到什么,千万不要发出声音,至于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让夏夏和我们说吧。”
厉夏回来了?为什么是半夜到家?而且厉家还鬼鬼祟祟的。直觉上感到不妙的林父林母在踏进厉夏房间后,差点晕厥。床上躺着的人是他们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女儿?明明好好的在国外,怎么转眼竟成了植物人,谁能接受的了。
厉夏快步上前扶住了两位老人,让他们靠着林小寒坐在了床边,然后又让自己父母坐下,自己则“扑通”跪下,哽咽着叙述着她和林小寒的离奇悲惨的遭遇,最后痛苦地望着母亲,泪流满面,“妈,女儿是个怪物。”
林父林母本来是看着女儿不断地落泪,听完了厉夏的哭诉,完全忘记了反应,木木的没有一点表情。
厉母倒是哭了出来,抱着女儿,心疼不已,“不是不是,我女儿不是怪物。真的,夏夏,妈妈没骗你,你还没满月时就变过,真的,很快就变回来了,没事的没事的,你和正常人一样的。”
“不可能吧?”厉夏被她妈的言论给惊着了,胡乱抹了把眼泪,“我没满月就被闪电击中过?没满月能出屋?即使能出屋,那么大点孩子被闪电击中能活下来?”
“不是不是,”厉母忘记了哭泣,眼神躲闪,颇为尴尬。
厉父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说:“这个时候还管什么脸面,我来说。是我和你妈被闪电击中过。那个时候我和你妈都准备结婚了,所以也就,也就经常黏在一起。”他还是老脸一红,有点结巴,“那天我借了单位的车子,带你妈去、去市郊的山上玩。那个、那个时候人也少,谈恋爱都喜欢独处,是吧。我们待得地方很偏僻,没有人。那天呢,下午的时候,天气,嗯,变得有点阴沉,我们也没想到会下雨。就就,就是,”他实在有些不好意思,鼓足了勇气才蔫蔫地说:“我和你妈,就是,怎么说呢,年轻人嘛,就是,兴致上来了,就在树底下铺铺、铺了个毯子,然后就就,就那什么,然后,突然就,打雷闪电了,然后就,我们就被击中了。但是,确实也没什么事,就,我们就回家了,然后你妈就怀孕了,然后我们结婚,然后你你你,有了你。”
厉夏可不像父母那样保守,直接发问,“这么说你们正在做/爱时闪电击中了?爸妈,你们确定就是那个时候怀孕的?”
“嗯,基本就是这样。”厉父看了眼妻子,示意她来说,自己实在是没了老脸。
关系到女儿,厉母也顾忌不了那么多了,“我和你爸去山上的前两天,我例假才结束。此后的一两个月中,我就和你爸就、就“接触”过这么一回,你肯定是那是被我怀上的。”
“妈你真的确定吗?”厉夏还是不太相信。
“哎呀,我们保证。”厉父有点急,说了实话,“被闪电击中后,我和你妈惊魂未定的,都有点心里阴影,没敢再做出格的事,下个月你妈例假没来,我悄悄带她去了医院,确定怀孕,那肯定就是山上那次了。”
“所以,”厉夏突然失了力气,瘫坐在地上,“你们都没异能,而我的异能就是变成怪物。”
“不是的,女儿,你听妈说,”厉母极力安慰着,“只要不照月亮,错错错,只要不照圆月,你绝对没事的。真的,那个时候你出生才二十一天,晚上都是我单独带着你睡在床上,你爸在客厅打地铺。大概到了半夜,你哼哼唧唧地要吃/奶,我起来准备喂你。那时你奶奶和你外婆都建在,老一辈子的人,她们要求坐月子不能开窗、不能吹电扇、不能洗澡,我实在热地心烦受不了,就没听她们的话,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我记得那晚月亮好圆,你知道的,我们住的老房子,床就靠着窗户。我真的才感受了一分钟不到的凉意,正转过身来抱你时,你就变了。天啊,我形容不出来你那时的形象,反正太怕人了,就好突然变成一个妖怪。但你到底是我生的孩子,我虽然非常害怕,也不敢四处声张,悄悄地将你爸拽进来。”
厉父接着说:“我当时也被吓呆了,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让别人知道,赶紧去拉上窗帘,结果,窗帘拉上,你又立即恢复正常了。我和你妈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们俩坐在那儿,也不敢开灯,也不敢弄出动静,悄悄地商量。想来想去,也理不出头绪,家里面也没人有这样的遗传啊。最后不知道怎么说的,就讲到了被闪电击中的那次,我们就怀疑是不是有了什么后遗症。后来我们又在想,你怎么恢复正常呢?你妈说开窗前还好好的,我就去看了一下,发现我刚才光顾着拉窗帘,压根没关窗户,这就说明和窗户没关系,那就是窗帘的原因了。我狠下心实验了几次,真的只要一拉开窗帘,你就有变化的迹象,只要立马拉上窗帘,变化就立刻停止。这下子我和你妈都看出月光对你的影响,但那时没想到是圆月的作用,直到你过满月那天。那晚我们在餐馆宴请大家,我当时喝的醉醺醺的,你妈在到处和人讲话,是你奶奶抱着你。餐馆有人抽烟,你奶奶觉得呛,就走了出来,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外面。那天晚上也是月亮很亮的,我和你妈知道后都吓死了,可你却没任何异样。后来我们又悄悄实验了下好几次,你都是没动静。这下子我和你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想去医院问问专家,但你妈坚决不同意,她怕如果去了医院,一定瞒不住的,你肯定会被人嘲笑着长大的。”
“我辛辛苦苦生的女儿,我身上掉下的肉,就是怪物,也是我的宝贝。我不想你一辈子背着怪物的头衔生活,更不想你被当成什么小白鼠被医院、政府试验来试验去。”厉母又哭了,
“没事的,妈,我没事。”厉夏也跟着掉了眼泪,这就是她的父母,最绝境的时候才显出他们的包容和依靠。她吸吸鼻子,忍住了哭腔,问:“后来呢?妈你从小就老是和我说晒月亮会黑得厉害,就是为了怕我变成怪物?”
厉母点点头,“后来我和你爸实验了几次也不见你有什么事,这个心才稍微放下一点。你三个月大的时候,我又一次见到你有变化的迹象,这次有经验了,赶紧拉上窗帘,你果然没变身,又恢复了正常。我往外一看,这才发现,天空中出现的是圆月,我猛地想起,你变身的那会也是圆月。后来我和你爸特地实践了三次,真的只有圆月对你有影响。所以我干脆就编了个谎话,说人晒了月亮会比晒了太阳还黑,而且黑了就不容易再变白,尤其圆月之夜更加厉害。我从你记事起就反复地给灌输这个谎言,后来见你确实讨厌起月亮,我也就渐渐放心了。”
“最主要的是,我们发现随着年纪的增长,你也不会像刚出生那时碰到一点月光就马上变身,好象有了抵抗力一样。你上幼儿园的时候,我们趁你睡着时实验过,大概要半个多小时才有变身迹象。十岁后时间就更长了,大约要个把小时,而且全身都得照在月光下,光是一点月光已经不能让你变身了。这样我们才放心带你晚上出去。”
月圆之夜,全身沐浴在月光下,一个多小时。基地那晚所发生的一切正好都附和这所有的条件。一想到,那晚的事,厉夏就痛苦地浑身发颤,“爸妈,你们为什么告诉我呢?”
厉母低泣,“妈是不想让你一辈子背负着这里心理压力,妈更不想让你因为这个而自卑一生。妈想让你快快乐乐,像个小公主一样无忧无虑地长大。”
“可是妈,我宁可自卑一生,也不要去害小寒,而且还连累无辜的孩子。”厉夏难受不已。
说到孩子,四个家长陡然都惊醒过来,尤其是林家夫妇,本来大半夜被叫醒就心有忐忑,又忽然见到女儿成了这个样子,受到打击如同天塌了一般,再往下又听到厉家的叙说,脑子里已经不能思考。可“孩子”这个词触动了他们心中最柔软的部分,毕竟是他们的外孙。在手电筒微弱的亮光照看下,林小寒身边的小婴儿正睡得熟熟的,轮廓像厉夏,五官像林小寒。一种血缘上奇异的亲近在家长们心中蔓延。
“这孩子有什么问题?”拉着女儿手不放的林母虽然还处在震惊中没有缓过来,但身为母亲的本能,还是下意识地会关心。
“孩子她,她是双性。”厉夏艰难的挤出了一句。
此刻,稍微适应了情况的林家父母这才涌上了悲伤,泪水涟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