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被细细抢白道：“是姨娘我自个织了玩的，丫头不知道就乱摆了，你要是喜欢不如和你姐姐一人做套衣裳，颜色也合适的。”细细一说完也不等别草开口，就朝这东院去了。

风月的袍袖被禾黍紧紧攥着，一时挣脱不开，便一把抱起禾黍，跟在细细后面走出了厅堂。

“小姐，这料子流出去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事，自来怀璧是罪。亏得阴天里，底下人没在通州卸下去了。拿了烧掉吧。”青杏素来是稳重妥帖的。

“要烧就拿到西院里烧去，没得熏了屋子。”别草一时气极，抬着声音说，只怕细细听不到似的。其实细细怎么能听到呢，她早已在那条长长的雕花走廊上拐弯了。

青杏知道别草发了火，轻劝道：“这样的料子，点了冒的烟气也与别个不同，在院子里焚是不顶事的。”她走到门口，向外面的婆子招手，吩咐道：“这料子不要了，你去叫金总管来。”接着又回身来对别草说：“你去佛堂看看夫人，她总是这样念经。”

别草有些微微发红的脸已经平静了下来，口气依然不是很好：“我去后面佛堂。”

青杏听她这样说，也就放下了心，没跟着她，留在堂上等金总管。

盘楼里平静的让人觉得不可思议，闵细细半躺在美人榻上，看似闭目养神，风月立在跟前。禾黍躲在风月后面，拉着他的衣摆，气氛压抑得让禾黍不敢再摆出楚楚可怜的表情。

终于禾黍放弃了给她安慰的衣摆，夺门而出，只听见身后有瓷器落地的声音，仿佛新年里的烟花，铺洒在青黑色的地面上。禾黍一愣神，正欲回转的身体就像是一个错误的回针，立刻被收回来，继续前行。

养善堂的美人靠上，庄晓声半倚着，手上卷着的书卷透着微凉的气息。远远的绿桃有些左右躲闪，鬼鬼祟祟的往养善堂走来。庄晓声有些冷漠，又有些诡异的笑着。

三月三是额山大祭，风月每年都会回额山去的。原来说好了今年带禾黍一同去的，别草却突然说什么也不同意。风月想和别草争辩，细细严厉的眼神阻止了他，而禾黍就像一只可怜的猫咪，扯着风月的衣袖，默不作声的盯着他。

禾黍读的是四书五经，她很不明白，作为妹妹的别草凭什么处处管着她和风月哥哥。她还不明白这个世界有“弱肉强食”这样的道理。

“大姑娘，听说二姑娘元宵之后要去蜀中。”绿桃一边给禾黍倒茶一边说着。

禾黍看着新出的词集低声应着。绿桃看她兴趣不大的样子，也就没再说下去，坐到一边绣花去了。

禾黍不只听了，还记在了心里，立刻开始盘算着怎么溜出家门。绿桃看起来忠心，却不知到底忠的是谁，想想这家里到底有谁是真正可以信任依赖的人呢？

风月站在照壁的“福”字下面，听着大门外送别的声音。他不喜欢别草这个妹妹，不是因为她是周氏的女儿，也不是因为她总是一副家主的样子，而是她看细细的眼神。

那样的愤懑，怨恨，仿佛细细才是抢夺了她父爱的人。其实真正被伤害的难道不是风月才对吗？

风月早就明白了，细细所以在鲲鹏观丢下他是为了什么，因此，倒不算为难别草，何况禾黍和她是一张脸。

蒋府大门外，禾黍见青杏扶着别草上了车，竟一时开心的笑出了声。别草皱着眉看了她一眼，继续和金旺交代家里的事。

禾黍仍是心不在焉的低头偷笑着，绿桃轻扯她的袖子，她才发现妹妹正看着她。

“姐姐，妹妹这次往蜀中，恐要到夏天才能回来。你在家里别只顾着和哥哥混玩，他就要考试去了。家里的事你也看顾些，娘那里也要你照顾了。”别草皱着眉和禾黍说这些话，心里可并不觉得这个姐姐能做什么。

禾黍笑着冲别草点头，心却早飞到城外了。

马车轻启，扬起一些烟尘，绿桃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挥摆着想挥走这些不好味道，全没留意禾黍是什么时候从她身边不见的。

禾黍飞也似的冲进门里，一头撞在了风月身上。

“早知要撞到我身上，何苦来的教你这什劳子的御风之术啊。”风月一脸嗔怪的看着禾黍。禾黍也不说话，吐了吐舌头，低着头就走了。

风月看着禾黍的背影，玩味的笑着，就好像禾黍是一只飞不出掌心的雏鸟一般。

当别草的车才出了城门的时候，一个俊秀的少年，穿了一件极不合身的青色袍子过了府界石碑。